【假面骑士ZI-O】【盖庄】你与我的梦境

短打。片段灭文。

私设:假如zio是一个轮回的故事

*内心脑补:逢魔是某种“如果先决条件达不到就必定会出现的未来”

QB逢魔+吼姆拉盖茨(不)

有永七玩家大概能理解这种轮回关系。

内含非常重度的巴黎圣母院的私货,部分描写来源于雨果的《巴黎圣母院》。我真的非常爱她,在她的胸襟内我见过她最美的时刻。现在她比以往要残缺,她一样美好,有些东西却回不去了。我只能在游戏里看到我记忆中的她,很难受。

 

0

很久之后,魔王不再垂怜过去。

 

1

“逢魔时王。”

漫长的旅途终结的时候,其实远比盖茨自己想象的要平静。常磐庄吾——那个早就被确信会成为魔王的青年,跪在漫天风沙和一片沉寂之中,一切的初始,尽头,永不停息的圆环。田地闪烁,天地孤寂,冷漠而庞大,寒鸦在荒原上盘旋,青年跪坐在地,无声地哀嚎。

 

枯死的黑树梢里住着沉默,无言的静默里,唯有悲伤飞出火光。盖茨只在一个地方见过这样的场面,然而那是他以为他们永不会到达的未来,至少在如今,在一切都以某种充满光明的步调前进着的现在,他自以为再也看不到那些场面。

远处硝烟弥漫,灰色的太阳缓慢升空,路边有一头野兽流血死亡,乌鸦在血沃里扑棱着嬉戏,高挑的野草在地上惶惶颤抖,冰霜、炊烟。空旷的大地上,唯有死亡的气息。那是属于盖茨的过去以及他所存在的未来。

 

——那就是终结了。

他目睹着青年的绝望,也许命运就是如此恶意的存在,若是不想让人类陷入绝境,庄吾、如此善良如此纯洁,便要成为将人类引入人类自以为绝境的罪恶之人。

然而不论如何,最终的结果都是,那将会成为以一半人类换取来的血腥的未来。

在床边耳鬓厮磨的时候,庄吾曾经抱着他向他诉说着梦境。他说他梦见自己被埋葬在深海海底。黑暗君临一切。然而金红的光芒化成鱼群,像疯子似的追着他,啃食着他最后的血液和血肉,他在落泪,但泪水也只在海里留存。盲目而苍白,残忍的喜悦,金红光芒闪烁,他在鱼群的最后看到身穿金甲的逢魔时王。而他无法呼救也无法逃脱,仿佛不断散落于漆黑天幕中的冰冷的钻石与星辰,令人颤栗的寒气包裹于他,他在透明狭长的圆筒里封装,除了顺着水流移动全无办法,再多的歇斯底里抵不住水流的残酷无情,他拼命拍打将他监禁的牢笼却只得到更多令人恐惧的冰冷,寒意远比母亲更细心,他们抚摸着庄吾的身体,骨骼,血肉,血管,细胞,直到浑身冰冷。

那将他吞噬的金红鱼群却是他最后的温暖。

 

梦魇之后是另一个梦魇。

 

事实上盖茨才是大海之中的囚徒。

挣脱不了。醒不过来。

 

“你早就知道了对吗。”盖茨抬起头,面前是造型并不繁复却显得十分威严的王座,阳光微弱犹疑,身后庞大石像上斑驳的石块纷纷掉落。时光缓慢仿佛停止的此刻,一道苍老的声音发出一声轻哼,“就算我重复再多次……也改变不了那个结局的事实。”

 

远处传来什么东西应声倒地的声动,粗糙的歌声戛然而止。干枯的树叶飘零消失风中,阴影围绕着土丘盘旋,他们周遭遍布黑色的腐烂。被加速而丧命的尸体大多都是如此,然而暮色充满着安宁,盖茨深呼吸一口气,想要质问的声音突然有些无力。

“——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阻止我。”

他的对面,金色的魔王无言地沉默。但不久之后,男人站起身来,黄金的装甲随着他的步伐一片片消失,年迈的老人身体看起来依旧壮朗,他站在盖茨面前,然后身体渐渐模糊,癫狂的温柔翅膀,四周围绕的、让人安详的气息让盖茨如同置身于梦幻之中,应该是妄想一样的存在——

逢魔时王,以他最熟悉的那个人的模样站在他面前。

 

 

“别开玩笑了,你在嘲笑我吗?!”像是引燃了某种东西,盖茨的情绪突然爆发,因为面前这个人的存在而诞生的罪恶铺天盖地,手中切断的喉管,自己射穿的前额,捂住敌人的嘴巴扭断脖颈,心脏被利刃穿刺。血液汹涌奔流过,手持凶器的少年不过十五岁,“你在提醒我我救不了他这种事实吗?!”

 

“盖茨……”逢魔时王瞪大了眼睛,和庄吾一样的脸,和庄吾一样的表情,难以置信中却带着些许温和,“你还是没变啊。傲慢却难以接近。”

天上罩满了黄黑色的云,腐烂的尸体沉沉的盖在地上。盖茨见过这个场面,很多次。云层在远处破开,大概是一丝阳光,但阳光的近处,黝黝看得出来的天色,好像有无限的哀愁蕴藏。在逢魔时王和庄吾一样清澈的眼睛里,盖茨只能看到自己的倒影。就像是从未来得及升上天幕便在深海中溺死的月亮那么苍白。周身全是鬼火,死气沉沉,仿佛业已有一万个世界变成化石,消逝在盖茨目光之中。

然后盖茨忽然想起自己确实见过这个场面。很多次。

 

不断重复的时间,不断重复的命运,拼命挣扎,每一个细节都被更改,每一次都拥有完全不同的过去,那些充满希望的回忆与静悄悄萌芽的感情糅杂,阳光之下欢声笑语,庄吾明亮的笑容远比头顶的太阳还要灿烂。

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未来并没有丝毫改变。

 

那是你与我的梦境啊。

故、魔王一直注视,却不再垂怜。

 

 

第一次的终结是突然的。

盖茨甚至没来得及向庄吾告别。

时至今日,回想起那天的庄吾,那副模样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他记得庄吾穿着黄色的衬衫蓝色的裤子,为了保暖而套上的灰色外衫,肩膀上被月读围了一圈红色的围巾,做这件事的时候,月读向他挤了挤眼睛,仿佛在暗示什么地向他努了努嘴,他皱起眉深呼吸,无法理解月读这个女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然而庄吾转头朝他微笑,窗外突然有一只纸鹤飞了进来,静静地躺在了桌子上,那让庄吾发出一声欢呼,然后像献宝似的把纸鹤举给盖茨看。

“说起来盖茨会折纸鹤吗?”

然后是,充满怀疑的语气。

“不要小看我,时王——”

他低头与庄吾视线相对,四目相对的时候他看到庄吾的眼睛,阳光下的琥珀或者夜晚的星空,难以形容的颜色深处发着光,盖茨突然没了脾气,不忿地吐气偏过头不去看那个少年,庄吾于是拉起他的手,笑容诡秘之中带着点纯真,满脸的爱意几乎弄暗了盖茨的星星——

 

月亮从生活中升起。

 

他的手在庄吾手中感到不适,他局促不安,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心中怀揣着什么样的感情,然而这很温暖,太过温暖。他像个从未与人接触过的幼崽突然间被人抱在怀里,陌生之中带着些许依恋,庄吾拉紧了他的手。所有生物的一种难以摧毁的联系。大海的胸膛静静地呼吸,白昼像一个疯子,心中浪花那苍白的丁香插在庄吾灰粉色的花瓶里。

 

“我教你啊。”

庄吾说。带他走向冬日阳光的街道。

 

 

——

“欲望。”盖茨说,身前一个人默默行走着的逢魔时王回过头,满眼困惑,“那个时候——我第一次被扯进这个该死的轮回的时候,第一次和庄吾分别那天,”

逢魔时王皱着眉头思考了很久,相当久,然后才了然,他点了点头,

示意盖茨继续说下去。此时他们在废弃的城市行走,也许是兴之所至,逢魔时王伸出手,捡起了一个枯枝。

“我那个时候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盖茨自言自语,并没有在乎他面前的人的动作,然而视线却一刻没有从那个男人的脸上移开,“现在我知道了。”

 

 

你的手是欲望,

你的手是希望。

 

【你是我曾存在的证明】

 

“是吗。”逢魔时王回应了一句,低头看着手中的枯枝,然后奇迹发生,枯枝从他手中飞起,长长的根须插入地下,开枝散叶的体现,这枝枯死的生命重新获得了生机,“还真是让人……无法形容的纯真啊,盖茨。”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露出过笑容。

 

——

然后就那样结束了。

从未听说过的森林,从未……见过的黑暗,盖茨被束缚于此地,逃不掉,走不了。离不开。他看得到庄吾和月读有多绝望,他也看得到自己触及不到的远方月读的哭泣,毕竟有着三年的战友之情,他们曾经面对过无数次死亡也面对过无数次苦难,纵使哭泣让人心碎,但……

他更害怕另一个人的沉默。

庄吾不该是那样安静的模样。他应该活蹦乱跳,他知道那个看起来乖巧的青年本质上是个多么好动的笨蛋,善良又乱来,冲动却理智,幼稚却并不天真,怀着某种世间最纯真的东西,他究竟是不是逢魔时王暂且不论,常磐庄吾本人不应该是那样可怜的模样。

是我的错吗。盖茨想着。背后红衣的男子发出一声冷哼。

 

这次的终结,停止于常磐庄吾的无声哭泣。

再次睁眼的时候,他看到逢魔时王的宝座。

 

『你啊,是永远地、在他心中逝去的花。』 

 

3

第十次的终结是苦闷的。

盖茨试图与命运做出抗争。

每一次重置的时候他还会附带曾经的记忆,也许这就是不断重生的代价,或者更加深刻的命运的恶意,让他更加明白自己的无力,痛苦,悲伤。

救不了、改不掉、无法逃脱。

盖茨试图在任何地方做出改变——立场,身份,行动。

如果庄吾无法正常的一个人走到最后,那就让他永远不可能成为时王。

然而。

 

『触景伤情,唯有泪千行。』

——

时间无法影响这样的安息。

逢魔时王说。

“你不会死去很久。一旦常磐庄吾最终选择成为我,我的降生。下一个轮回,就会马上来临。”

每一次,他注定会回到这样苦闷的,充斥着死亡的荒原。

在他的对面,金色的魔王安详依然。

4

第一百次的终结是琐碎的。

仅是毫无感动的日常罢了。

 

 

他们正在吃早餐。

阳光透过钟表店仿制方窗式的长窗洒落进来;窗外的碧蓝天空下,洒水车正在给周围绿化带里的花圃浇水,滋滋水声和不远处小树林里的鸟鸣声交织在一起。无论如何都是一个相当惬意、平静、美好的早晨。

就在这个早晨。

所有人都在,大家都坐在餐桌前,吵吵嚷嚷地争夺最后一片培根和煎蛋。叔公站在柜台后,看起来对自己的饭菜引起的一场战争十分满意。最先败下阵来的是月读,最终的冠军是敬爱的魔王大人,庄吾吐了吐舌头,安心收下了盖茨黑着脸放到他盘子里的吐司和培根。

“我没有输!”

“是是。”

“是庄吾他耍赖的错!”

“嗯嗯。”

 

月读心不在焉,姿态优雅,她一向如此,不喜欢那些莫名其妙的争夺和暴力,作为一个简单的观察者,她所要做的是观察,行动,选择最合适的方案,执行。那就是她一直不变的职责,显然她并不打算也不可能改变她自己的本质。

何况。

她看了看对面坐在一起的两个男性,翻了个白眼。

再藏有什么用,她恨恨地想,以为我看不见你们两个牵起来的手吗。

 

“盖茨!”庄吾突然大叫,“我们去买衣服吧。”

盖茨把嘴里的咖啡都喷了出来,他忙不迭地从对面月读的地盘拽了一片餐巾擦拭脸和自己宝贝的制服(月读极其愤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站了起来。

“哈?”

庄吾也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拉着他往屋外走:“月读也就算了,盖茨你一直穿这件衣服真的不会觉得热吗?夏天了诶?”

“我不会觉得热……喂!”盖茨像个秋千一样摇晃了两下,庄吾抿着嘴回头看了他一眼,走到他背后推了一下他,完全没手下留情,于是盖茨只能踉踉跄跄地越过了正在捂着嘴偷笑的叔公和悄无声息为他让开地方的月读,然后被庄吾推到门外。

“异议驳回。”他说。

“我要带你去买衣服了。”

 

 

——

 

5

第一千次的终结是恍惚的。

盖茨甚至希望有人可以替他牺牲。

 

巴黎。

时间魔神可以带着他们前往任何时间,自然,地点也是如此。

夜幕降临于欧洲大陆时,他们两人一同朝巴黎飞去,越过了霓虹灯光闪烁、盘盘点点星罗棋布的城镇和宁静的田野。人类兴建的高速公路像条光带为他们指引方向。犍牛在咀嚼,等待在延续,城市的警觉之最后一刻钟,无端的静谧与飞机轰隆飞过的声音交接之下,盖茨听到庄吾的喷嚏声。吸鼻子,擤鼻子。

他们降落在巴黎圣母院,此刻乃是深夜,就算时间魔神再奇怪也不会引来手持手机的大声尖叫着围观他们的来临,庄吾打了个哈欠,在独属于巴黎的现在,一切都在夜色的掩盖之下。人们总以为一切都为黑暗所遮蔽,他们的一切悲喜爱憎,都能隐藏在这夜色中。但每晚,月亮都悄悄升起,无声的悬挂在巴黎的星空里,与无数的繁星一起见证着城墙内的悲欢离合。像是注视着自己的恋人一般,将城里人们的一举一动尽数收入眼底。

“我还以为这里会很悲伤。”庄吾突然说。

盖茨偏过头看了看他,疑惑不解。

“唔、”庄吾沉思了一下,“你听说过那本书吗,以这个教堂命名的很知名的小说?”

——开玩笑。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知道。盖茨翻了个白眼,打算反驳。他是战士,出生于茫茫荒野和血雨腥风,没有安乐与宁静,不长的生命之中经历了多少苦难悲伤是身处现世的常磐庄吾根本无法体会到的,所以……

倒也是呢。突然,庄吾说。他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抓着盖茨的手。

云层深厚,但未能隐去月亮孤单身影。伟大作家笔下的悲剧世界,五个世纪以前,身着白衣的少女在神圣教堂门前踩上绞架,高洁的副主教教破碎的尸身静静躺在圣母院前的广场上。丑陋如魔鬼的男人来到刑场,抱着少女的尸体遁入了墓地。

他们敲敲溜进博物馆,四周安静无声,人类文明的历史,人类亲手创立的伟大无比的艺术品静默沉睡,它们看着两个鬼鬼祟祟的人走过黑暗的走廊。感谢伟大的鬼知道是谁发明的未来科技,他们终于可以隐蔽身形不介意任何监控、红外线以及所有令人烦恼的安保系统。

他们站在建筑史上少有的璀璨篇章。三道尖顶拱门载着雕刻着二十八座列王雕像神龛的锯齿状束带层,巨大的花瓣格子窗户——人们叫她玫瑰花窗,月光之下那彩色的神明散下永恒的光辉,两侧如同助祭和副助祭站在祭师两旁的侧窗,地面上满是充满光辉的……美丽的彩色光芒。是当代的任何生灵都无法复原的高洁。小圆柱支撑着厚重平台的梅花拱廊,巍然屹立的钟楼,所有这一切连同依附于她的无数浮雕——

他们身处一曲用石头谱写成的雄壮的交响乐。是一个人和一个民族的巨大杰作。

“为什么你一定要来这里?”盖茨问,看着庄吾把细瘦的手臂搭在他那宽阔的、蕴满力量与活力的肩膀上,教他朝远处的十字架看去,“如果按照你说的那个故事……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吧。”

 

“嗯……确实啦。”

庄吾说,引着他向十字架走去,“但是又有人说——”

他们站在十字架之下,庄吾伸出手臂揽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呢喃,“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快乐还是忧愁,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我会永远喜欢盖茨,直至死亡将我们二人分开——”

 

 

在巴黎圣母院的十字架之下,会获得神的祝福。

也许,确实是有人这么说过的。

 

——

“之后我们再也没去过那里了。”盖茨说。

逢魔时王抬起手,周围所有可以物体的精神自动地疯狂歌唱。自动的、无边的、枉然的世界。水在闪烁,春天飞向久远的荒芜。遗忘在太阳下疲倦,阳光的黑暗冒烟如同松树。逢魔时王的一只手触摸着身边的树木,而火焰逐渐凋萎。黑色大地之上,被灌木从各种角度缠住的死去的枝丫喷薄而出呼吸声,微暖空气中的画面吟向他们的肌肤和眼睛的表层。

头、手、细枝、长枝、叶子、草、闪耀的暖空气。

一如他与庄吾所经历的梦境。

“也没什么遗憾的。”繁茂的森林,醉人的夏天一般的气息,盖茨从未想过自己可以在2068年看到这些。树木高耸从云中钻出,遍地都是鲜花,留出了一条,降向远处的湖。生机勃勃的盛况之中,逢魔时王慵懒开口,“毕竟之后的不久,那个教堂就消却了。”

消……盖茨皱眉。无法理解。

“人们说这是人类的史诗。”逢魔时王突然贴近他的脸庞,在他耳边低语,“浩茫,辛酸。”

“然而,已湮灭灰飞。”

逢魔时王目光闪烁,许久后才直视盖茨。

“很高兴又认识你。”

他用仿佛见到许久未曾见面的故人的那种语气和表情,对盖茨说道。

 

 

 

6

无数次的终结是空虚的。

盖茨听到逢魔时王发出了嗤笑。

 

今天天气晴朗,风推着云向山丘上飘。他们手牵着手,前往市内最大的游乐园。

今天并非假日,但来游玩的人依然很多,远道而来的游客的大巴也不少,操着异国语言的人们在导游指引下朝着过山车、摩天轮和大型旋转木马这样的经典地方走去。人海涌动,庄吾踮起脚尖试图看清楚前方被人头挤满了的地图。然而人海向他走来的时候他就赶紧低头。

“好多……”庄吾闷闷不乐,就连脸都皱了起来,盖茨翻了个白眼,把庄吾从地图板前拖走,他手中是月读借给他的平板,显然比所谓的地图板好用许多。

“……啊!”

白色的云层成曲线缓和的环状围绕着天空,庄吾跟着盖茨的指引前行,一板一眼,一举一动都安安顺顺,他的眼里闪烁着快活的光芒……

真可爱啊。盖茨想。

庄吾笑起来的时候会变成快乐的化身,小小身体的每一根纤维都在全力表达这种情绪。有件事还挺有趣的——一旦庄吾安静下来,他就好像会发出一种光。盖茨一直低着头,手因为一直捏着庄吾而出汗,阳光照在他脖颈上。

他走得很慢。

 

终于,他们走到了尽头,他看到了小小的花丛,白色大理石的地面,情侣,亲人,父母和孩童,一切他从未见过的美丽的和平的世界,与他重复了多少遍都变更不了的结局,他心间苦涩,不知如何是好。他看到了摩天轮的基座,他的心脏跳动得更加缓慢,仿佛它不在胸膛而在深深的地底。

 

——拯救的渴望何时才能得到痊愈?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了头。

 

 

——

“很多次,我觉得我确实无法拯救庄吾了。”盖茨说,对着满地的花海。

远处不知道什么人奏出了美妙乐音,琴弦鸣响在河岸旁边,不远处的潺潺溪流,柳树成荫沿岸有音乐悠扬,一朵白花挂在逢魔时王金色的斗篷上,黑叶落在他头发上。

四处,都是充满生机的,盖茨只在“过去”看到过的景象。

逢魔时王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但是,不愿意放弃啊。”

“如果他永远都逃不掉这种命运,那又为什么……为什么要……你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机会去见证这一切?”

 

——

这不是他心里自己的样子。高大的镜子迷宫之中,盖茨看着镜中的自己。他知道庄吾靠着镜中自己获得了全新的力量,他也知道镜中世界曾经发生过某场战争。然而这镜中的不像他自己,也不是他照镜子时看见的人。是的,镜中的自己巍然不动,毫不动摇,比他本人更要英俊,在重叠的影子之中也许比他高大许多许多许多倍,重叠反复,庄吾说这里很吓人。

 

可是原本以为出现的厌恶感和不安并未出现,他觉得很疑惑。镜子……和自己,两个地方,十公分距离,镜子里的自己就像是世界上距离他最为遥远的东西。

 

他静静注视它。

 

我该怎么做呢,盖茨静静地发问,然而镜子中的自己没有回答,他叹了口气,一如既往目光坚定地直视前方。镜子中的自己眼神是那么坚定那么直率,然而只有盖茨知道他心里到底有多么动摇。

 

然后他看到一对年青的情侣朝这边走来,手牵着手。他装作无所事事。于是那个女孩跑了过来,碰了碰他的胳膊,“不好意思……你能帮忙给我们照一张相么?”她说,把手机递给了他。

 

他按照她的要求做了。他把手机递给那对情侣,他们看着屏幕:两人搂着对方,镜中景象斑驳,一对幸福的情侣在镜中变为无数个,无数张幸福的面孔,时间静止般的美好。他们满意地点点头,女孩狂喜男孩宠溺,他突然想起庄吾,“谢谢,”他们说,女孩从头发边取下一朵路边摘取的、已经有点蔫了的野花,随手放在了一面镜子下,收起手机又和男友牵着手,走开之前,她问。

“你没有同伴吗?”

同伴?

在他回答之前,他们走开了。

 

盖茨还站在那儿。

 

“喂!盖茨……盖茨你在哪……”

庄吾的声音。

“我找不到路……”

 

 

过了一会儿,盖茨笑出声来了。

 

 

他最后朝背后的镜子看了一眼,他背着光,脸上的表情虽然疲惫却仍然坚强,他比进来的时候要轻巧许多,随时可以展翅飞翔,。

成千上万次终结来压在他心头那块沉重的石头不复存在了。他的心变得空落落的,浮在一片虚空中。

庄吾捧住了他的心。

他再次把手插在兜里,朝庄吾走去。人们和他擦肩而过,轻声说笑,高高兴兴地,完全没有留意到他。

 

这一次,他走的步伐比原先要快了一些。

 

——

“也许。”

逢魔时王说。

“我也有我的梦吧。”

『你觉得我不讨厌我自己吗。』

“就为了这个……”

『因为当初是那么发誓的啊。』

记忆之光围绕一切摇曳,枯萎的树叶讲述着往昔的事情,渴望那不会再有的景象和声音。

 

7

这究竟是第几次的终结呢。

不知何时起,盖茨停止了计数。

 

他看到庄吾快步跑过花园,脸上挂着开心的笑意,他指尖轻轻捻着一只蝴蝶,蝴蝶触须上的雨水晶莹剔透,映照着它柔弱、美丽而完整无缺的翅膀。他在向他跑来。

那是错乱的回忆吧,他仿佛看到庄吾全身包裹在金色的装甲里、披风宛如血色浪涛在身后翻滚,逢魔时王闷出笑声,挥手之间人类消亡。

 

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继续下去。

在看到那个Happy ending的可能性之前……

——

在所有的可能之外,也许还存在着另外一种可能。

树海之中,盖茨想。

那就是它们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不是树了,而是风。

浩浩荡荡的风行至天池边时望而却步,就这么停了下来,因为停留得太久太久,便站成了风的标本。

生下根,长成了树。

——但它们的心、他们的魂。

——仍旧是风。

 

8

“我有点懒得数了。”金色的碎片四散,然而,与死亡一样威严、时间一样永恒的那一天相比,这里的荒野不过像是个偷偷摸摸的蟊贼,企图从没有关严实的窗缝里溜进来从人身上偷走一些温度,逢魔时王站起身,再次与他相对。

“你真的还要拧上世界的发条吗。盖茨。”

“明明只要把发条丢掉,就可以彻底地从噩梦中醒来了。”

但是。

“你还是不要小瞧我比较好,逢魔时王。”盖茨抬起头,看着远方云层遮盖的太阳,天空灰蒙蒙,云雾遮蔽的天边,云层最浅的地方,日落时分庄严地列队行进于粉绿的花海上,那些漂浮的岛屿燃烧,像试金石,在胜利中列队行进。直到森林深处之外阴郁狡诈而嫉妒地发亮——于是岛屿陶醉,炫耀自己,胜利的狂欢。

无聊的炫耀。

“你已经很难被称为人类了吧。”他说,“所以你不会知道的。人类的事。”

逢魔时王眯起了眼睛,他坐在参天大树之上,树枝岔开不同的道路,而他与庄吾一样小小的身躯在粗大树枝上显得十分脆弱。

“确实、已经不算人类了。”他轻声呢喃。

“所谓人类,就是有着无穷的可能性,歌颂着爱和善良并因此而无敌的物种。”盖茨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魔王,和庄吾一样的身躯,气味是一样的,心跳是一样的,声音是一样的,身高和体型也是一样的,怎么看都是常磐庄吾本人。一片片不幸的森林在苍白的雾中被占有,被拔起——为君主而统一。

失败于屈从,狮子般的巨兽们,在世界昏暗的角落里。白昼在其尽头登上了王位……

一束束光线被无形的手切断。

魔王的眼神充满温柔,那是……属于庄吾的眼神,满怀着温柔和善良,比世间的任何东西都要闪耀的眼睛。

“无数的……选择,延伸出无数的结果;而无数的结果……可以让我们做出更多的选择。”

“一定找得到的。让庄吾不再成为你的未来。”

是吗。

逢魔时王恍惚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属于庄吾的脸,属于庄吾的笑容,慵懒带着活力,足以……足以让盖茨怀念的表情。

“所以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是吗。”

魔王重复。

“盖茨。”他长出一口气,身旁的树枝再次延展伸长,划开空气,仿佛囚笼,“有些事必须要说出口。”

“常磐庄吾没说出来的事。”

 

『你一见我就朝我大声呼喊。』

『那感觉太过热情。』

『就在那一刻,那个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破碎的世界里,』

『我意识到……』

『我是被需要的。』

 

 

 

“但是,但是,”逢魔时王从树上跳了下来,轻飘飘,不带着任何声音,“就算你再不承认……我也是,常磐庄吾本人。”

 

我明白的。

盖茨想。

我知道的。

盖茨说。

——但是。

「因为——看见彩虹,太激动了。」

「因为——一不小心爱上了那样的人。」

「因为想给这段恋情,」

「寻找一个意义。」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

“所以才绝对,要杀了你。”

逢魔时王闭上眼睛,轻轻微笑,他深呼吸,抬头的那一刻,眼里是属于庄吾的狡黠。

是吗。

那么这一次,让你感受不一样的东西吧。

“人类的事,我也懂的啊。”逢魔时王突然坐在了地上,“……虽然知道有些选择和爱是徒劳的……但人类仍旧会赞美它们,因为这就是人类……与人类的美好之处。”

——我好歹也是常磐庄吾啊。

 

『于是,所有指针指向了尽头,』

『一直以来作出的努力清空。一直以来构建的的记忆消却。什么都不存在的空白的全新的时间线上,魔王等待着新的未来。』

 

哪怕你不会再记得你所经历过的那些事。

那时候,请务必记得......再次呼喊我的名字。

 

 

9

这应该是一场梦吧。盖茨想,他从没坐过这种交通工具,也因此从未……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火车疾驰。

像是要消失在阳光下,来到山间的田园。

白色看不清楚的太阳。满是人类味道的空气。天空一片晴朗,阳光吹送风。

春为野草,秋乃星空。冬天只有冰冷大地的故乡。

然后,夏天,的确是——光彩夺目的鲜艳花朵。

——遥远……遥远的那边,有人在等着。

为了将叶子全部带来,风来了很多。暖和到要把人烤熟的房间,像房间一样,盖茨逐渐丰满的树。像树一样颤抖的心,金色的雨,整整一片的花田。呛鼻的夏天的味道。不输给向日葵的灿烂笑容。

在像要烧焦的高热中,有什么人在等待着。迎接着他。

你在那里,可我在这里啊。盖茨说。

蝴蝶们想要天空,所以她们都走了。我这里什么都没剩下,什么都没有剩下,谁也没留下来。为什么要把我叫到这里?

 

常磐庄吾,你想做什么?

 

——欢迎回来,盖茨。

庄吾笑着对他说。

 

 

于是盖茨明白了。

『你一见我就用热切的眼光看着我。』

『那感觉太过宁静。』

『就在那一刻,那个已经被无数次毁灭的破碎的世界里,』

『我意识到……』

『我爱上了这个人。』

『……如此之深。』

 

 

不回到你身旁之前无法被察觉的太阳。

朝着太阳建造的有回响的房间里。

有那沸腾夏日余下的,仍然崭新的日子。

 

 

 

 

『如果梦魇醒不过来该怎么办?』

『那么就睡下去。』

『继续睡下去。』

『祈祷美梦将来。』

 

 

10

那是属于常磐庄吾的,属于明光院盖茨的,你与我的梦境。

 

 

PS:

在最后的轮回里,逢魔时王将盖茨的记忆删除了。回到了第一次的样子。在这之后的故事接T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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